他那时候年少顽劣,在欧阳家求学,虽然在欧阳清隐面前老老实实,但是一挨到放学,便跟几个少年一起打鸟,斗蟋蟀,玩得不亦乐乎。
欧阳箬当时只是不到十岁的女童,却已经长得十分美丽,张子明听人说她美貌,便约了几个少年偷偷到了后院墙头上趴着偷看。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家岂是能轻易看到的。
可是有次竟给他们偷看到了。犹记得那时三月的春天,草长莺飞,百花丛中盈盈立着一个小女孩。面色如春,未长足的身量依然隐隐有绝代风华。一众少年截惊为天人,纷纷说娶妻当娶如欧阳箬这般美人。
张子明却不以为意道:“大丈夫当心怀宏图大业,怎么的没出息只惦念谁家女子美貌。”话虽如此,但是欧阳箬的清冷绝美却早已深深地印在他脑中。
寒门少年的心中当时已有了强烈的自卑感,他已经知道他与她这种官家千金隔的不仅仅是一道高高的围墙,而是万千山水的距离。所以就更坚定了长大后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的决心。
两年后,欧阳清隐到浩夷为官,欧阳箬也随着到了京都。张子明学了两年的学,知道自己性子不适做学问,毅然辞了老师与慈母到处闯荡。
欧阳箬见他怔怔出神,不知他是如何想的,看看天色,心中越发焦急:“这位壮士,您……能否放妾身走……”她声音婉约,带着一抹企求,甚是楚楚可怜。
张子明回头,见她双目泪垂,虽然形容狼狈,但是依然是当初那个如三月杨柳一般美好的女子。
往事交迭着涌入他的脑中,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:“这个是自然……”
欧阳箬大喜,深深福了一福,转身便走。
张子明看着她微微踉跄着地往前走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:“不行!”他喝道,说着人若箭一般射了出去,捉住欧阳箬的胳膊。
欧阳箬被他拽得几乎跌到地上,回过头来,往日清冷的双眸射出浓烈的怒火,盯着他:“壮士难道想出尔反尔吗?且不说家父生前有恩与你,再不济你也不能欺负我等弱质女流。堂堂一个男子汉,不上阵杀敌却来抓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,传出去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吗?!”
张子明被她骂得张口结舌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欧阳箬眼中怒火更甚,摔开他的手,傲然立在他面前,怒道:“若是想杀妾身便杀吧。何必拿妾身来当挡箭牌,在阵前拿女子做威胁本来就不是光明磊落之人。我爹爹收了你做学生,真的是一世英明尽毁你手。”
张子明被她一阵痛骂,才清醒了过来。“我……我是不想你去楚军,你……你是老师的女儿,你如今落到了他们手中,我只不过不想让你……”
他结结巴巴地道,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无端短了几截。
欧阳箬冷冷一笑,她的姿容绝美,但是笑意却冷若冰霜,看得张子明一阵心虚发寒:“谢谢壮士的好意。你走你的阳关道,我过我的独木桥。你们想要劫华帝,以华帝之名大招义军,你当妾身无知女流,不懂你们的如意算盘么?妾身就告诉你吧,你以为华国会亡就是天意么,若不是华帝昏庸无能,亲信小人,任人唯亲,华国怎么会如此快亡国?!壮士没见过华帝跪着向楚定侯献玉玺降表吧。若壮士见了,一定比我更想把他杀了祭奠我们华国死去的万千英魂。”
欧阳箬的言语铮铮,落地有声。张子明憋红了脸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欧阳箬冷冷地看着他,扭头就走。
张子明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越行越远,急忙上前,却不敢再拉她。
“欧阳小姐,欧阳小姐……你怎么会在楚贼军之中,你……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?”张子明擦了头上的冷汗,跟在她旁边。
欧阳箬辨认下方位,紧抿着嘴向官道方向走去。
“难道……难道……你是那白脸将军的夫人……”张子明忽然领悟道。正欲往下说,忍无可忍的欧阳箬回过头,啪地一声狠狠地甩上他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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